[台灣] 蕭離／決戰前後

我姓戴，我是女孩，這樣子的我。

十年來，四季天都練功，過年不停休，什麼都捨得，就為了親自報仇。


十年前朝中佞人「司禮監秉筆」彭發因怕謀反奸計敗露先後害我父親、叔公，還欲害我全家，獨我倉皇逃出，又派「五虎斷門刀」中的刀王、其兄「變態刀」彭順追殺，欲斬草除根。


我非常恐懼，塵埃都不安定，就在被擒獲，
喪命前一刻，師傅出現了！

我永遠記得那天夜雨，師傅在亭子裡看書，用落花生配葡萄酒—我現在知道酒名Lafite，來自極西之地，師傅只喝師娘生年的釀造，啊，師娘幾歲？那只有師傅才知道了，嘻，其實師娘也只大我兩歲，我喚她姐姐。

那天寬柔夜雨，師傅在新山亭子裡讀書、品酒，惡人故意殺光其他人，偏放我逃到亭子裡，要先捉弄侮辱才殺我；他大嚷著要師傅滾開，酒菜留下來，師傅淡定地將書收起來，只看著小小的我，問一句：「姑娘可是當代大儒戴德、戴聖族人？」金牛座的我堅持不掉眼淚，怕弄濕了眼眶說：「父親大人名諱次君，敢問少俠可與父親、叔公相識？」但見師傅輕輕地搖搖頭：
「素來不識，但這種事誰遇到了，都要管一管。」


那彭順見師父與我對話，一旁冷笑也不阻止我求救，顯然是要連阻止他好事的師傅都滅口，我心裡發急，不知師傅能不能救我，「變態刀」彭順當時已是兵器榜與兵器譜雙料第九十名，我不懂武功，但是知道兵器譜上的人都是武林強人，就算是壞人，也必然是強人。

後來彭順惡狠狠地向師父講了幾句壞話，大抵是不在兵器譜中的人居然敢插手，接著動起手來，一開始我很擔心，因為彭順出刀之快，我完全看不清，但我再不懂武功，一看惡人碰不到師傅衣角，師傅在，我變得不怕了。


後來我才知道，師傅身負「夜帝」一脈的輕功，當時一躍已能十丈，已是天下第一，更何況師傅還有「那個」，雖然那時我不知道「那個」的厲害，不過師傅顯露的武功已足夠保護我；就在我看見聽見師傅懲奸除惡前，我用力說出：「我是戴家人，戴家仇戴家報。」，雖然身在刀叢中，師傅仍溫柔開口：「你可下定決心？」，聽到我的肯定，師傅略一沉吟，信手施出《天地交征陰陽大悲賦》上的武功在「變態刀」胸口留下七個洞，讓猶在困獸之鬥的彭順明白自己絕不是師傅對手，這纔停手；師傅恣意對它說：

「鬥獸場十年後，此女親了恩仇。」

然後在惡人忿忿的「蕭離，我必殺你全家!」獸性咆嘯中，理也不理地彈指踢走它，接著帶我回龍牙鎮—這裡是師傅跟師娘的隱居地。


於是三千多個朝夕，我日夜練功，我跟自己說：「猴子妮，你不可以忘記自己的責任，你要讓生命更有價值！」，於是我晨昏習武，連最愛的舞都沒空跳，練累的時候我就在月下過夜，醒了在露珠中繼續練功──除非有時師父強迫我彈吉他放空、跟師娘錄音，師父說：「勞逸搭配、創作不累。」所以從不許我拼命練功──師傅雖嚴厲，但他會保護我，每一次晨光中醒來我身上總披著一襲天蠶絲綢──那可是師娘從天竺帶回唯一「大勢至無相般若波羅蜜神功」凝聚而成最暖的溫柔。

十年彈指自難忘，夜來幽夢憶斷腸。

師傅教導下，我學過了第一流身法與刀法，但是我好笨，總要師傅不斷教我，每當一貫帥性的師傅黑著眼做出當天第123次示範時，師娘就在旁邊大力笑，直到吉打的太陽下山，我們師徒弄得一天灰頭土臉為止；對了，師娘不愛我叫她師娘，因為師傅也不喜我叫他師傅；

師傅愛說：「猴子妮，你練舞比練武更適合，你的音樂就是美化世界的關鍵。」


每當我提出要學高深的武功，像是武林外史公創造出的「憐花寶鑑」、或是師傅合成出攻守兼具的「靈犀飛仙」，師傅總會敲敲我的頭說：

「論道威力，阿妮的歌聲比任何兵器都更犀利！」


我才不相信師父的胡話，歌聲要比世上兵器鋒利？這怎麼可能？這時我會皺起鼻子，氣師傅為什麼跟我淘氣，但是師傅總不願教我更多武功，只吩咐我盡量寫歌，說什麼將來發行專輯，傳唱出去，可以陶冶江湖中的殺氣。


十年到了，我總會想起那一夜的恐懼。


雖然我已經學過師傅絕技：「蕭離飛刀」，祖師爺之後一道真正重現的飛刀，師娘也說這已跟祖傳飛刀差不多，但我心裡還是忐忑不定，尤其聽說可惡的「變態刀」彭順也苦練不懈，十年間與人決鬥戰無不勝，在生死關頭頓悟許多，據說它學了霸道的改良版「嫁衣神功」，那可是最一流的功法，那惡人武功大進，已經是兵器榜第八名與兵器譜第九名，是高手中的高手，而且它一心想先殺掉我，後向師傅報復，好抹掉羞辱；還敢向天下公告與我的十年約鬥，這表示了它有殺掉我的決心──這些消息是我偷聽師娘跟師父說的，師娘的興趣是優伶，一年要出鎮外拍幾場戲，李師娘化身無數在世間備受肯定，其中像「田思思」就很受歡迎。


但那討厭的師傅從不跟我說武林中事，不願意我與人交手，也不肯讓我拿起兵刃實際練習，
只會說：「佩妮手裡應該握的是麥克風，不是刀劍！」，

師傅實在太小氣，難道以為我不知道他收菜愛拿圓月彎刀，拆信都用祖先的割鹿刀嗎？而且師傅還忘了我根本沒有動手經驗，只在楓林裡、湖水裡對葉子、樹木練習有甚麼用？

十年過，十年前我失去了幸福，
十年後，我還是不知道怎麼去擊敗對手，帶回幸福。

雖然我已勉強能用「紫述香功」飄出師傅使出的「奪命第十五式」劍圍，但我知道師傅沒有認真施展，而且在我記憶裡，十年前彭順已經是刀光如雪、如電、如隱，現在惡人功力又大進，更何況現在我還仍不如師傅當年身法快，即使全力一躍我也跨不了四丈二二開外，比起師傅當年投足十丈可是差多了；所以我知道我贏不了這場決鬥，我只會戰敗，
不過戴家的人可以敗、可以死，但不能失信、失去骨氣，我還是要去！


十年到了，明天以後就是決鬥的日子，
我沒有勝機，我擊不敗武功十年前高於我數倍的敵人。


我要跟師傅、師娘訣別了，但師傅似乎很平靜，只是從鎮外帶回一塊法蘭西麵包，並提醒師娘：「寶貝，明晚要記得準備Penny愛喝的檸檬泡麥茶。」，師娘說不但有茶，還備製了濃純霜淇淋，我不懂他們怎麼能這麼平靜！？難道他們不懂明天生死一鬥，屆時一敗，惡人會當場格殺我，向師傅報復嗎？我非常憂慮，想到明天要跟他們離別，明晚我吃不到霜淇淋了！一念之間，鍾愛的保祿麵包一口也吃不下，我睡不著，我已經一個月睡不著了，即使師娘來陪我睡，叫我野薔薇，唱「薔薇處處開」給我聽，我也完全無法入眠。

我這裡天快要亮了，整夜睡不著，想到將被殺害，不能復仇，更無法回報師傅師娘，還會害他們背上教出孱弱學生臭名，心裡很愧疚，不知道怎麼辦？面對我打不過的敵人，我又沒有學全師傅的蓋世神功，十年內我除了些落伍的飛簷走壁，只在他們要求下出了八張專輯跟一些幫朋友寫的、為自己寫的單曲，不行了！當惡人刀鋒揚起，我只能束手待斃嗎。我真的想不到辦法，師傅曾說過世上沒有那種吃了就長出一甲子內力的仙藥，絕無可能我一個夜裡增長勝過惡人功力，我死定了，我只能利用時間留下點紀念，天亮前我寫了一首歌：「透明玫瑰」留給心潔師娘，寫了一首：「冷落」給帥蕭師傅，就當作罵他了；武功我學不好，寫歌是我最大的長處，希望他們唱歌會想起ah nee，我在天上一定會想他們的。


天亮了，黑眼圈有一點重，我準備穿戴，到大競技場赴約，沒想到一出門，他們已在等我，慣常慵懶的師傅表情是我沒看過的嚴肅，師娘也怔怔的大眼睛望著我，帶我到他們房間，我從來也不知道他們的居室下方，竟是一個巨型地下宮殿，師傅開動我從來沒看過的機關，在佈置了二十四筒暴雨梨花針的石室裡按下樞紐，從一口看似不平凡的平凡箱子裡，拿出一個很輕、很光滑、很小很小的匣子，並不打開，師傅對我說：「你曾聽我說過祖師爺的故事。」我點頭，師傅繼續說：「祖師爺曾說自己的刀是大冶的鐵匠，花了三個時辰打好的，此事世人皆知。」，我又點頭，師傅先微笑，再說：「但是世人不知道，祖師爺也會打刀！」

我嚇一跳，頭愣住不會點了，師傅又說：「只是既然有專業，祖師爺沒必要常常自己鍛造，所以綜其一生祖師爺也只共親自打了三把刀。」，看聽到祕聞而紅了臉的我，師傅繼續說：「一把祖師爺給出關前弟子，一把祖師爺給李家子孫，而最後一把…」，師傅溫柔的撫摸著匣子，輕輕的說：「一把給那個女人… 而這個匣子裡就是裝著那刀。」我眼睛睜大，恨不得當場就打開看看這把祖師爺親手打造，而那個女人肯定也親手摸過的傳奇之刀，但師傅並沒有這麼做，也不讓我這麼做；而是開口：

「我不信鬼神，但… 這把刀無法解釋的，有一種神奇魔力；也許祖師爺為刀鋒找到一個最適合的破風角度，也許是祖師爺冶鍊了一塊天外的隕星合金，也許是祖師爺鍛造時心境晉入一種奇特的境界，總之… 總之，用這把刀配合你已學會的心法，全力出手時，刀的速度竟然可以無限近似光！」

師傅皺皺眉，繼續說：「祖師爺的境界難以揣測，我可以想像對手一看到刀時就中了刀，但又不得不去看刀的無可奈何。」頓了一息，師傅說：「今日是你大事，現在這把刀你帶著，但是你要答應一件事。」我非常興奮，想著師傅對我畢竟最好，今天這寶貝可以讓我用，立即道：「師傅請講。」，師傅看了我一眼，沒糾正我又叫他師傅，神情更嚴肅，緩緩道：「真正的小李飛刀並不是件暗器，他甚至不應該是殺人的武器。」我慎重地用力點頭，這個道理就算當時的人不懂，經過千百年，這世上累積的智慧已足夠人們懂得這個道理，武器的真正意義並不是殺人，而是止殺；師傅下了結論，他希望這把刀我只當護身符而非殺手鐧，不使用之餘還要保護她，師傅最後緩緩地說：「也許我該陪你一起去的，我若去了，就用不著這飛刀…」但不讓師傅說完，

我主動接過匣子，感受上面的溫暖，開口說：
「我做得到，有這傳奇飛刀，今日此戰我必勝！」
然後我就赴約。


後來呢？


結果你已經知道了，
決鬥我贏了，十年間練的武功雖然還差一點，不過在我的歌聲裡，世上的光陰都凝住，惡人自然也不例外，所以師傅、師娘面對這場勝利都很平靜。

但在決鬥的羅馬城裡，我被扒走了裝著神奇飛刀的那匣子，
萬一落到惡人手中，天下蒼生都會因為這個錯誤生靈塗炭；

我非常害怕這種結局，
但是我必須回龍牙鎮去,
回去負責承擔那苦果。

全身發抖的我回到鎮上，面對他們坦承一切;

這時師傅要我不必擔心，刀的確是親手打的，只是不是祖師爺，而是師傅打的，當然也沒有什麼速度無限近似光的離奇飛刀，那是為了增加我的信心說來的，但當我忍不住問：「祖師爺的飛刀難道真的沒有這個速度嗎？那師傅你呢？」

師傅微笑著眨眨眼，夾了一大塊師娘牌老協珍佛跳牆塞住我的小嘴，重複一遍『真正的勝利，並不是你能用武器爭取的，那一定要用你的信心。無論多可怕的武器，也比不上人類的信心。』的銘言，就是不答這問題。


決戰之後，師傅說未來怎麼過決定在我，就像他一身絕學，但懲奸除惡之餘也曾寫小說；我就想到我相信緣份，
我希望我的歌和我所做的事能讓別人看到他們生命的價值！

所以後來我退出江湖，加入樂壇；

幾個好朋友，包括「千千、成績好、OD、理事長、牙牙」連同我組織了一個樂團，就叫做「Buddha Jump」，我們的同名專輯將在9/23發行，可以在一個叫博客來的網站買到，我們是「佛跳牆」，一千張限量，謝謝你的收看與喜歡！http://www.indievox.com/buddhajump2011