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流水」”之 “英雄无泪”

　　半年以前，五月份吧，老王问我的情况，我说不太乐观，如果再过半年，疫情还是没有明显好转，估计我也要回老家去了，至少还有口饭吃。
　　半年以后，上个月吧，老王向我推荐一套国漫，我说有点焦头烂额，等有时间看要挪以后了。疫情严重，生意惨淡，我还能强撑着，没有滚回老家，是因为自己刚刚把房子卖了，目前在租房子住。前路漫漫，得想法子找出路。

　　但是，酒店用品市场哀鸿遍野，前方开店的倒闭跑路的实在太多，像我们作为后方供应商，撑不下去的也不少，每个月都有关门卷铺盖走人的。出路不是没有，比如早几年就将重心转移到网络上的，有一些就做得风声水起。但现在再转战到网路上，已经迟了，市场早就一片红海，。
　　我做的品类单一且规模不大，只有筷子，不足以支撑一个门店，主要是以供应仓的方式向批发市场的商家供货。
　　年尾应该是销售旺季的，疫情的因素，今年的旺销时间持续得非常短，也可以说没有。只是市场解封后，近半个月的累积订单，造成了物流货运被挤爆了几天的虚假繁荣。
　　而回光返照的这几天，我正经历着人生中的至暗时刻。

　　首先是洽洽的外婆要做眼睛手术。白内障加视网膜脱落，尤其是后者，如果不及时医治，眼睛失明的风险极大。
　　去年，洽洽的奶奶在带洽洽。因为小区停水，老人家帮忙心切，去楼下提水时因为用力过猛，导致脊椎骨折。后送到医院做了手术，尽管不用瘫在床上，但余生再也不能使重力了。出院后被送回去，一直待在老家静养，和洽洽的爷爷相依为命。
　　今年，洽洽的外婆过来帮忙带洽洽。因为小孩子出力使劲不分轻重，一次一脚踢在了外婆的眼睛上，当时没有重视，后来感觉越来越糟，眼睛看不清东西。去医院一检查，视网膜脱离症状，不做手术眼睛会瞎。
　　做手术，要选医院，要选医生，还要预约手术时间。而当时必须持24小时核酸阴性证明和健康码绿码才能进手术室，加上医院由于疫情原因停诊，几经折腾，阴差阳错之下，最后预约的时间与洽洽妈妈的手术时间重合了，都在同一天。而洽洽妈妈要在另外的医院做另外的手术，又是另一个悲伤的故事了。
　　当时洽洽被送到托儿所，由于疫情的反复，托儿所停停开开，洽洽在托儿所待的时间加起来还没有一周。
　　手术的前一天，洽洽的舅舅将外婆接过去，一来要做核酸检测，二来他家离医院近，方便就医和照料。
　　手术的当天，洽洽妈妈自行前往医院。我在早上九点前将洽洽送到托儿所后，就回仓库了。
　　批发仓不能没有人在。
　　做文职工作的阿娟是去年离开的。当时她的儿子已经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了，生活压力没之前大了后就有一些自己的想法要去尝试，她的选择是做阿里巴巴，品类主要是玻璃制品，一番摸索之后，也慢慢稳定下来，收入上至少比上班强。
　　送货的小钟在今年十月份回老家去了。他的两个小孩长大上学了，他回去开了一家大排档，也更方便照顾家人。小钟是个很能吃苦耐劳的有为青年，做事有原则有底线有方法。白天在仓库送货，晚上还去兼职收送快递，经常很晚收工，任劳任怨，也是为了多些收入。
　　有阿娟和小钟在，我和洽洽妈妈就不用天天待在仓库。但现在两人都不在了，我和洽洽妈妈就至少要有一人待在仓库，否则生意就没法继续了，很典型的夫妻店模式。
　　我们的业务其实很简单，客户主要就是批发市场的商家，首先要让客户知道我们的产品和优势，然后我们要尽最大程度地满足客户的需求，保质保量按时交货，再有就是回款和清账了。
　　我这个光标司令主要是送货，一双筷子要送，几万双筷子也要送。客户的客户正在店里，现在立刻马上就要，急急如律令，优先级别最高。有货期的订单需要提前备好，总体可控，但时有意外，比如物流或快递的延误，如果沟通处理不好可能就是大的灾难。
　　除了是送货员，我当然还是仓管员。物流来货，要亲自拉回来或者叫个货拉拉，然后分门别类，该出货的就放备货区待送，该入仓的就放到正确的地方。以前每月都会进行库存盘点，现在基本省了。
　　文员的工作当然也要做。销售单要做，这是送货的凭证。售前售后的客服工作要做，沟通很重要，客户关系要维持好。
　　采购员的角色也要承担，也蛮重要。根据客户订单和库存情况，及时向工厂订货回来。常规产品要保持相当的数量，保证客户随时要随时有现货；订制产品要确保样板无误，确保货期可控。
　　会计的工作也要参与，而且相当重要。及时与客户对账回款，与工厂对账清账。基于熟人社会的信任，绝大部分客户都会遵守承诺，依照口头的约定付款。但总有极少数不自觉不及时，个别恶心人的做法是自己住豪宅、开豪车，付款一拖再拖，也不说不给，挤牙膏似的，拖个两三年，还清不了帐。最倒霉的是碰上个别破产倒闭的，直接人间蒸发，影都找不到，更不用说回款了，这些年也就遇上一个。看见起高楼的，也看见塌楼的，大多数兢兢业业，大家都不过是为了几两碎银，混口饭吃。
　　我一个人在仓库，身兼多职，使出浑身解数，忙到飞起，吃午饭的时间都没有。
　　手术当天的下午五点，我还要接回洽洽，带着他回仓库继续忙活，包括带着他去送货。洽洽的外婆手术很成功，当天被洽洽的舅舅接回，第二天还要去医院复查。洽洽妈妈手术后还要在医院住一晚观察。我收工后带洽洽回家，要先做饭吃，要陪他玩耍，跟他洗澡，陪他睡觉。等他睡熟后，再洗碗，洗衣，拖地，收拾整理家务。
　　第二天，好消息是洽洽的舅妈特意请假一周，过来帮忙。早上我送洽洽去了托儿所后回仓库干活。洽洽的舅舅带外婆去复查后，顺便接上洽洽妈妈回来，洽洽的舅妈正好可以照料两位病人和洽洽。
　　坏消息是，托儿所在小朋友们午睡后，发现洽洽发烧了，体温偏高，让接回他作进一步观察。洽洽的舅妈提前接洽洽回家，一下子家里老弱幼三位病人要照顾。洽洽的外婆眼睛手术后，不能卧床，包括睡觉也不能躺着，只能坐立或者站立；洽洽妈妈则是卧床不起，浑身乏力；洽洽精神状况还好，但发烧不止。家里境况糟糕透顶。
　　更糟糕的是，洽洽晚上高烧不退，用上了美林和退热贴，这还是洽洽的姑妈才从昆明寄过来的药物，现在很难买到。
　　更坏的情况是，洽洽妈妈也开始发烧了。用核酸试剂一测，阳了。
　　洽洽的舅妈正在备孕，检测未阳，但家里出现阳性，一下变成了高风险区，不合适待在一起了。
　　当机立断，让洽洽的舅舅接舅妈和外婆走，降低感染风险。
　　我分身无术，内外交困。如果我再被感染，那真的是天塌了。但外面阳了的人越来越多，医疗室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，我能做的就是赶紧换上N95口罩。
　　屋漏偏逢连夜雨，天公也不作美，不仅降温寒潮来袭，还连下了几天雨。送货最怕的就是下雨，尤其是连绵不断的雨，需要克服更多的困难。

　　高效的做事方法自然是团队合作，分工配合。
　　但现在，我是保姆，我是大厨，我是送货员，我是仓管员，我是开单文员，我还是客服人员和财务人员。
　　我十项全能，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。
　　用两个字来形容，不是厉害，而是心酸。

　　生活总是在解决一个问题后，需要面对更多的问题。
　　生活的真相之一，就是有一种鸟是没有脚的，它只能够一直飞啊飞，飞累了就在风里面睡觉，这种鸟一辈子只会落地一次，那一次就是它死的时候。
　　我就是这种无脚鸟，其实我的父辈们也是。春蚕到死丝方尽，蜡炬成灰泪始干，这种走不出的轮回让人绝望。
　　一个字讲，就是丧。

　　没有因为丧，就躺平，就堕落，就麻木，这是读古龙的好。
　　古龙在《英雄无泪》中写道——
　　歌者的歌、舞者的舞、剑客的剑、文人的笔、英雄的壮志，都是这样子。只要是不死，就不能放弃。
　　真是一碗温情脉脉的靓鸡汤！
　　每次重温古龙作品，都能品味出不一样的风味出来。
　　或者，经过了一些人和事，不由得想起古龙的字语来，让人感触良多。
　　干了古龙的鸡汤，虽然不能说元气满满，但确实有回血。
　　爱古龙，爱生活。这是一种态度。
　　蛮好。感恩。

　　eseng于2022.12.25

说老实话。读到这样的文字，我感到了同病相怜的无奈。古龙这碗鸡汤在时下，在我们这把年纪，也已经无法让小人物回血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