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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台灣] yellowfang/天下第一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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eseng 发表于 2012-2-21 22:13:31 | 显示全部楼层 |阅读模式
[徵文] 天下第一刀 by yellowfang

由 yellowfang » 週日 8月 01, 2010 8:06 am

  盛夏。

  彭天嘯在烈陽下策馬狂奔,甚至無法分神拭去額上的汗珠。

  他的刀就繫在腰盼,隨著顛簸的節奏不斷地拍打著馬股,五色彩緞隨風搖曳。

  人如猛虎,馬如飛龍,彭天嘯的心情卻沒有名家子弟該有的從容。

  山西彭家“五虎斷門刀”名傳天下,但隨著彭天旗、彭天霸、彭天壽等一代豪雄一一殞命,昔年的名家望族已是日薄西山,後繼無人了。

  身為彭家碩果僅存的傑出人物,他必須盡力完成家族交付的任務,方可重振五虎彭氏的威望。

  一想到這一點,彭天嘯握著韁繩的手彷彿又更緊了些。


  ※     ※     ※


  依據那張寄到彭家的帖子上所記,他必須在六月廿日酉時一刻前抵達杭州的三雅園出席一場宴會,為的,是評鑑一柄刀!一柄配稱“天下第一”的刀!

  帖子上具名者為“十八小子”,雖是名不見經傳,但帖上的聯名者是江湖上舉足輕重的大人物。

  秦護花。

  ──崆峒派第一高手、“天下第一刀”秦護花。

  彭天嘯不知道江湖上有多少人收到這張帖子,但光憑“秦護花”三字,便可斷定受邀前來的必是技驚當代的刀法名家。

  唯有在各路使刀豪傑面前,展露他身為彭家菁英的眼光與手段。

  ──這便是彭天嘯此行的任務。


  彭天嘯抵達三雅園的時候已是申時六刻,夜幕漸漸低垂。

  江南的風光若有十分,那麼至少有七分是在杭州;杭州的風光若有十分,那麼至少有七分是在西湖。

  三雅園就在西湖湖畔,但彭天嘯並無絲毫欣賞湖光夜色的閒情逸致。

  他登上樓閣,神情依舊緊繃,但他長年在江湖上打滾的敏銳感官卻立即運作起來,為他攫取迫切所需的資訊。

  ──包括自己所坐的,席上只有六張桌子。

  扣除東道主,難道前來赴約的只有五個人?

  念及此處,彭天嘯不由得暗自心喜;姑且不論那神秘的“十八小子”是誰,在秦護花這等高人眼中,彭家刀法能夠列入天下五強之內,確實是值得高興。

  然後他開始疑惑:能夠與五虎斷門刀法並列,受到秦護花青睞的剩下四人,又會是什麼來歷?


  ※     ※     ※


  酉時將至,逐漸陸續有人入樓。

  彭天嘯不禁火眼金睛了起來,開始打量著來人的身分。

  令他意外的是:來的人年紀似乎都很輕,不太像江湖上有身份、有地位的名家耆宿。


  第一個進來的是一個笑吟吟的年輕人。

  他的眉很濃,鼻子很直,還留著很濃的鬍子,彷彿可以扎破人的臉。

  他發亮的跟晴裡充滿了笑意,儘管這人長得並不算英俊瀟灑,但是這雙眼睛、這份笑意,卻使他看來充滿了一種說不出的、野性的吸引力。

  但吸引彭天嘯目光的不是他的人,而是他的刀!

  ──一柄形式奇特的短刀斜插在他的腰帶上,刀鞘竟彷彿是黃金打的,卻鑲著三粒人間少見的黑珍珠。

  這個人究竟是什麼人?這柄刀究竟是什麼刀?


  接著進來的也是個青年,也帶著笑,笑得也很迷人,很討人歡喜。

  他看來就像是個剛從鄉下來的大孩子,一個很有家教,很有教養,性情很溫和的大孩子,彷彿還帶著鄉下人的泥土氣。

  彭天嘯並沒有被青年的外貌矇騙,他敏銳地察覺到此人身上有著濃厚的危險氣息,較之先前的年輕人甚至猶有過之。

  除此之外,彭天嘯也注意到青年腰際的那柄刀。

  ──一柄彎彎的刀,是用純銀作刀鞘,刀柄上鑲著一粒光澤圓潤的明珠。

  這個人又是什麼人?這柄刀又是什麼刀?


  最後一個走進來的,還是個年紀不很大的人,但這人卻與先前二人截然不同。

  他不笑。

  他走路的姿態怪異而奇特,左腳先往前邁出一步,右腳再慢慢地跟下去,看來每一步都走得很艱苦。

  他走得很慢,可是並沒有停下來。

「原來他是跛子。」彭天嘯彷彿覺得很驚奇。

  他自然也看見了這人的刀!

  刀就在他的手上──蒼白的手,漆黑的刀!

  漆黑的刀,漆黑的衣服,漆黑的眸子,黑得發亮──這人彷彿是由一團漆黑所構成的。

  彭天嘯內心震撼非常,受邀前來的這三個年輕人,他竟沒有一個認得!莫非是自己孤陋寡聞,才會不識得眼前的武林新秀?


  ※     ※     ※


  酉時到了。

  一個年紀比在座眾人都輕的少年人,在一個老家人的陪伴下,懶洋洋地步入了樓閣之中,於最大的一張桌子前坐下。

  眾人的目光立即聚焦到他們身上。

  這個少年人是個蠻好看的少年人,有一雙精銳的眼,有一種很特別的樣子。

  那位老家人卻是個青衣白衫、面容呆板、兩鬢已班白的中年人,看起來又規矩、又老實,竟似平凡到不能再平凡。

  本來捧在他手裡的一個長約三尺七寸的紫檀木箱已被放在桌上,卻不知裝的是什麼物事。


  「各位遠道奔波,有勞了。」受到如此盛大的注目禮,少年人依舊面不改色,笑著道:「在下就是邀請諸君來此的十八小子。」

  彭天嘯心頭一震,原來此君便是十八小子。

  那在他身旁的那位中年人,又是……

  在他心念轉動間,那眼睛充滿笑意的年輕人已笑著問道:「你明明是一個小子,為什麼偏偏要叫十八小子?」

  少年人道:「閣下可曾聽過歐陽兄弟」

  年輕人道:「我聽過。」

  少年人道:「歐陽兄弟雖然叫歐陽兄弟,但卻不是兩個人,也不是三個人、四個人……歐陽兄弟就是一個人。」

  年輕人道:「不錯。」

  少年人笑了:「既然歐陽兄弟是一個人,十八小子怎麼不能是一個小子?」

  年輕人還未反應,那個像是從鄉下來的溫和青年已撫掌笑道:「說得好。」

  少年人對他報以一笑,接著環顧四週,隨即側頭問那中年人:「中原段家的段玉公子莫非不來了?」

  彭天嘯又是一驚,原來這第五桌邀請的人物,竟是中原大豪段飛熊的獨生子,以一柄“碧玉七星刀”震驚江湖的青年才俊段玉!

  那中年人彷彿對少年人相當尊敬,恭謹地道:「段公子日前已來函告知,說道公子之刀無疑為天下第一刀,便無須特意前來了。」

  彭天嘯虎軀再震,以段玉的江湖名望,居然未親自駕臨便已甘拜下風,莫非早知這“十八小子”的身分?而這人的刀能令“碧玉刀”自嘆不如,究竟又是柄甚麼刀?

  少年人聞言又是一笑,道:「好個段玉,不但有知人之識,更有自知之明。中原距杭州並不近,既然結果已定,這趟車馬費確實應當省下。」

  他的目光轉向眾人,輕撫著那紫檀木箱笑道:「太原“碧玉刀”段玉公子已品鑑過在下的刀,並且予以認同,敢問接下來是哪一位刀俠先請?」

  他竟似沒有介紹眾人認識的打算,彷彿他早料定這些人彼此之間應當知曉對方身分一般。

  狀況來得奇怪,但彭天嘯關心的卻是另一件事:

  ──箱中果然是刀!還是能令“碧玉刀”俯首稱臣的刀!


  ※     ※     ※


  「我來。」

  只見那濃眉笑眼的年輕人已站起了身,野性的目光直射名喚“十八小子”的少年。

  彭天嘯突然一陣心悸,這笑意盈盈的年輕人在這一刻彷彿變了,變成了一匹令人寒毛直豎的野獸──

  狼。

  「果然是蕭公子。」少年人又笑,彷彿對一切也很滿意:「蕭公子肯率先品鑑,自是極好,還請上前一睹寶刀風采。」

  他不公開寶刀模樣,卻要鑑刀者一個一個上前來看,雖令人頗感托大,但反而也營造出一股神秘的吸引力。

  此時就連彭天嘯也忍不住想要走上前去了,誰知這姓蕭的年輕人卻止步了。

  他先是莞爾一笑,彷彿少年對他的稱呼很可笑。

  「我不必看。」蕭姓的年輕人道:「我來,只不過想確認一件事罷了。」

  他緩緩地走向那隨侍在旁的中年人,無比恭敬地向他一揖。

  「秦前輩。」

  彭天嘯大驚,這面貌平庸的中年人,難道真的是當年的“天下第一刀”秦護花?

  中年人卻一點反應也沒有。

  「晚輩此來,只想要前輩的一句話。」蕭姓的年輕人續道。

  中年人霍然抬起頭,臉上雖然仍全無表情,眼睛卻已露出種懾人的鋒芒。

  「好,你說。」

  此言一出,他無疑已承認自己便是秦護花。

  彭天嘯內心震驚不已,他想不到這個貌不驚人的中年人,真是那位崆峒派第一高手秦護花!

  其他兩人卻絲毫不感意外。

  蕭姓的年輕人姿勢不改,卻冒出了一句奇怪的說話:「這柄刀,真是那柄刀?」

  秦護花道:「是。」

  「多謝前輩。」姓蕭的年輕人站直身軀,一笑道:「既然真是那柄刀,確實不愧為天下第一刀!」

  說完這句話,他便大步地踏了出去,再也沒有回頭。

  彭天嘯一頭霧水,他完全無法理解這個姓蕭的年輕人的所作所為。

  但他已想起這個姓蕭的年輕人是誰了──

  蕭十一郎。

  殺敗逍遙侯,大挫紅櫻綠柳,擊破“天宗”連城璧的“大盜”蕭十一郎!

  天上地下、絕無僅有的蕭十一郎!

  他的事蹟在江湖已不能說是軼聞,而是傳奇。

  而擁有絕世神兵“割鹿刀”這位傳奇人物,居然連來品鑑的刀都沒看過,便已肯定了它的價值……?

  念及於此,彭天嘯不由得冒出了冷汗。


  ※     ※     ※


  「再來該到我了。」

  那個像是從鄉下來的青年接著站了起來。

  彭天嘯心頭一顫,這人雖然還是笑得很溫和,但渾身都散發出一股雄強的氣勢。

  如果說方才的年輕人是匹狼,那他就像是一頭雄獅。

  「原來是丁公子。」少年人並未被他的氣勢震懾,還是一如往常的笑。

  這姓丁的青年也笑,笑得彬彬有禮。

  「我也不必看。」丁姓青年道:「我知道這柄刀必定是那柄刀。」

  他的笑容燦爛而有自信:「但我與姓段的、姓蕭的不一樣。」

  他接著指向那個黑衣刀客:「他,也不一樣。」

  少年人笑問道:「怎麼不一樣?」

  「他們的刀法雖好,但只是人世的刀法。」丁姓青年淡淡地道:「但我與他的刀法卻不然。」

  彭天嘯聽了青年的說話疑惑更深,莫非這兩人的刀法不是人世的刀法?那又是什麼樣的刀法?

  丁姓青年接著道:「碧玉刀、割鹿刀,確實皆為價值連城的寶刀。」

  他一字一字、語調鏗鏘地道:「但又怎比得上圓月彎刀?」

  話聲甫畢,彭天嘯再度大吃一驚:圓月彎刀?魔教的鎮教寶刀──“小樓一夜聽春雨”的圓月彎刀?

  這丁姓的青年,難道就是魔刀傳人丁鵬?破了連“神劍”三少爺都破不了的“奪命第十五劍”,堪稱“刀中之神”的魔刀丁鵬?

  若說蕭十一郎是個江湖傳奇,那丁鵬簡直可說是武林神話。

  他縱然不是個很偉大的人,但毫無疑問的,他是個很難得很難得的人。

  千百年來,只有這一個。

  彭天嘯冷汗涔涔而下,他發現來此與會的每一個人,都遠比他所想像的更不簡單。

  丁姓青年──丁鵬接下去道:「那柄刀縱使曾經縱橫天下、未嘗一敗,怎知不是因為沒碰上圓月彎刀?」

 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散發出絕對的自信,確實也沒有人能夠反駁。

  少年人又笑了,笑得很好看,很特別。

  「丁公子的意思,莫非是說您的圓月彎刀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刀?」

  丁鵬沒有回應,只是輕輕地撫著腰上的刀柄。

  他的意思已很明顯。

  「秦前輩。」少年人忽然向秦護花道:「有勞您了。」

  秦護花眼睛再度露出那種懾人的鋒芒,一字字對丁鵬道:「你相信你的刀?」

  丁鵬道:「我不能不信。」

  秦護花道:「好,很好。」

  丁鵬道:「前輩是不是準備出手?」

  「是。」秦護花道:「若能勝我,你便是真真正正的天下第一刀!」

  然後屋子裡就突然變得死寂無聲,甚至連呼吸聲都聽不見。

  風吹著樓外的湖水和樹影,湖水無聲,樹影卻彷彿在歎息。

  在這連夜晚也悶熱難熬的酷夏,天地間卻彷彿突然充滿了嚴冬的肅殺。

  秦護花凝視著丁鵬,瞳孔收縮,額上的青筋凸起,顯然已凝集了全身力氣,準備作孤注一擲。

  無論誰都看得出,只要他出手,就必定是石破天驚的一著。

  誰知他卻只用兩根手指,拈了根筷子,輕描淡寫地向丁鵬刺了過去。

  他已準備了搏虎之力,使出的招式,竟似連薄紙都穿不透。

  但丁鵬的神情卻顯得很凝重,這輕飄飄的一根筷子,在他眼中看來竟似重如泰山。

  他居然沒有拔出他的刀。

  他也拈起根筷子,斜斜劈出。

  秦護花手裡的筷子飄忽來去,變化雖快,卻像是孩子的兒戲。

  但彭天嘯卻看得出這絕不是兒戲。

  這根筷子的變化之妙,已無法形容,竟似已能滄海納入一粟,將有形的煉成無形,每一個變化中,都包涵著無數種變化,每一次刺出,都含蘊著可以開金裂石的力量。

  丁鵬的筷子卻不然。

  他的筷子根本沒有變化。

  這一箸劈出,簡單、單純、直接,卻已發揮出一柄刀所能發出的最大威力。

  如果彭天嘯不是親眼看見,絕不會相信一根筷子竟有如此可怕的威力。 

  這一箸雖然沒有變化,卻包含了刀法中所有變化的精萃。

  因為這一箸出手時所用的刀法,部位、時間、力量、速度都是經過精確計算的,恰好能將他所有的力量發揮到極限。

  這並不是種很玄妙的說法,速度、方法、時間本來就可以使一件物體的力量改變。這本來就是武功的真義,所以武功才能以慢打快、以弱勝強。如果你能將一件物體的力量發揮到極限,用一根枯草也可以穿透堅甲。

  要練成這完全沒有變化的一擊,就一定先要通透刀法中所有的變化。

  這一戰在別人眼中看雖然完全沒有凶險,但在他眼中卻已看得驚心動魄,心馳神飛。

  秦護花果然不愧是天下第一刀。

  丁鵬更不愧是武林中百年難見的奇人,驚才絕技,當代無雙。

  忽然間,兩根飄忽流動的筷子已碰在一起。

  兩個人臉上的神色更凝重,額上竟似都已現出汗珠。

  兩個人顯然都已用出了全身的力量,沒有人能想像這種力量有多麼可怕。

  秦護花手裡的筷子,竟忽然裂成了兩半,臉上的汗,雨點般落下,突然撤手,整個人向後跌出,“砰”的一聲,衝上了三尺高的紅漆雕桿。

  然後他就倒下,鮮血立刻從他嘴角流出,連呼吸都似已停頓。

  丁鵬也似欲跌倒,閉上了眼睛,臉色慘白,顯得說不出的疲倦虛弱。

  少年人的聲音再度響起:「恭喜丁公子擊敗秦前輩,從現在起,您就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刀了。」

  丁鵬笑了,卻沒有了之前那自信的神采,反而顯得有點沮喪。

  「我還不是。」

  少年人道:「您還不是?」

  丁鵬坦然地笑道:「雖然我從來沒有見過那個人,也從沒真正見過那柄刀,不過我卻相信,方才若出手的若是那人,出招的若是那刀,秦護花必死無疑。」

  那個人?那個人是哪個人?

  少年人又開心地笑了:「所以丁公子的意思是?」

  「現在我還不是天下第一刀。」丁鵬臉上忽然又充滿了自信:「但總有一天會是的。」

  說完,他也大踏步地走了出去。


  ※     ※     ※


  現在還未發表意見的只剩兩人:彭天嘯與那從未開口說話的黑衣刀客。

  自丁鵬走後,彭天嘯的目光已停留在這名黑衣刀客身上很久了。

  “碧玉刀”段玉、“割鹿刀”蕭十一郎、“圓月彎刀”丁鵬……這些人都不是普通的武林高手或江湖豪雄,而是強人中的強人、傳說中的傳說。

  由此脈絡推斷,他已可約略推敲出這個人究竟是誰了──


  「傅公子。」少年人終於開口詢問黑衣刀客:「您的意見呢?」

  “傅”這個姓不僅是在江湖上,就是計上整個天下也極其少見;而在武林之中,姓傅的高手也可說是鳳毛麟角、獨一無二。

  聽到這句話,彭天嘯心知自己猜得沒錯。

  他是傅紅雪──大破萬馬堂,擊敗丁氏雙雄,殺死燕南飛,鬥垮公子羽的傅紅雪!

  當今世上,也唯有傅紅雪傳自“神刀堂主”白天羽的神刀,方可與丁鵬的魔刀分庭抗禮。

  彭天嘯終於知道丁鵬當時說話的涵義了──神刀與魔刀,都是不屬於人世的刀法;它們的精奧與威力,只能說是九天十地諸神諸魔才能創造的可怕奇蹟。

  甚至有人傳言,這兩種刀法其實系出同源,兩種刀法根本就是一種刀法。

  ──一種世上最恐怖的刀法!

  傅紅雪聞他所言,慢慢地站了起來,抬起頭看著這個少年人。

  他並沒有直接回應少年的問題,反而緩緩地道:「昔年百曉生作兵器譜,明著是品評天下兵器,其實評的卻是人。」

  他說話很慢,彷彿每個字都是經過考慮之後才說出的,因為只要是從他嘴裡說出的話,他就一定完全負責。

  所以他從不願說錯一個字。

  少年人道:「是的。」

  傅紅雪道:「因此一柄刀的價值並不在刀本身,而是使用的人。」

  少年人道:「不錯。」

  傅紅雪繼續道:「碧玉刀、割鹿刀、圓月彎刀的價值,也不在其刀本身,而是因為那是段玉的刀,是蕭十一郎的刀,是丁鵬的刀。」

  他舉起緊緊握在手裡的黑刀:「包括這柄刀,亦只是凡鐵所鑄,它的價值本也不在於材質,而在於我。」

  少年人笑道:「完全正確。」

  傅紅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,緩緩道:「所以我要知道:你要我們鑑刀,鑑的是昔年用刀的那個人?還是眼前的你?」

  又是那個人!自丁鵬之後,傅紅雪也提到了那個人,彭天嘯隱隱約約感覺到:“十八小子”所擁有的那柄刀,曾經有過一個絕不簡單的主人。

  而這個人,必定是位驚天動地的大人物!

  意外地,少年人的笑容似乎僵了一下,隨即道:「鑑的是那人或我,對傅公子來說有何區別?」

  「區別很大。」

  傅紅雪目光凝注在木箱上,接下去說道:「若這柄刀在那人手中,無庸置疑是天下第一刀。」

  接著他的視線轉移到少年人臉上,一字一字道:「若這柄刀在你手裡,那便與凡鐵無異。」

  少年人的笑容倏地消失。

  傅紅雪沒有理會他,開始以他那沉重、緩慢、奇特且艱辛的步伐,默默地走出三雅園。

  他走得還是很慢,可是始終沒有停下來。

  他的身影看來就像頭孤獨卻又高傲的黑豹。


  ※     ※     ※


  「好一個傅紅雪。」

  在傅紅雪離開後,少年人總算恢復了笑容。

  他扶起了傷重的秦護花,向他深深一揖:「因晚輩的一時任性,令秦前輩受苦了。」他用堅決的語氣說道:「晚輩知錯了」

  秦護花蒼白的面孔已略為恢復了血色,吃力地道:「你明白了……就好。」

  少年人道:「現在晚輩已明白自己應該做的事了。」

  秦護花道:「好……你去!」

  少年人又是一揖,看也不看彭天嘯,甚至連桌上的木箱都不顧,就像是先前離開的三人一般,頭也不回地離去了。


  彭天嘯內心百感交集,驚駭、疑惑、苦悶……一口氣全湧上了心頭。

 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坐在這裡,見證這一幕荒謬透頂的鬧劇。

  他環顧四周,視線卻接上了秦護花的銳利的眼目,不由得虎軀一震。

  這一震,終於令他明白了此行的目的。

  “人外有人,天外有天”。

  身為武林名門望族的頭銜,令他為自己的能力感到自滿;殊不知江湖上才人輩出,自己不過是隻井底之蛙。

  不見山嶽,未知丘陵之低淺;不見滄海,未知湖泊之渺小──這是秦護花特地邀他彭家門人前來的原因,也是促使彭家重振威望的一個契機。

  這是同為刀法名家的一種惺惺相惜。

  想到這裡,彭天嘯終於忍不住滿腔的感動,深深地向秦護花作了一揖。

  秦護花眼裡彷彿也閃過了一絲欣慰之意。

  彭天嘯長身而起,正欲離去,卻又忍不住瞄了那口木箱一眼。

  那口木箱自始至終都沒有人打開過,卻只有他不明白那是一柄什麼樣的刀。

  驚愕羞愧之心已去,他的好奇心已被勾起。

  他走向那個木箱,秦護花也沒有阻止他的打算。

  彭天嘯以無比恭謹的態度,輕巧地掀開木箱的蓋子。

  ──在這個剎那,他完全明白了!

  什麼十八小子,什麼天下第一刀,為何秦護花願意屈就身分擔任護衛,為何段玉、蕭十一郎、丁鵬甚至傅紅雪都承認這柄刀的價值,甘奉第一。

  就在此刻,彭天嘯清楚地明白了。

  長達三尺七寸的紫檀木箱裡,靜靜地躺著一柄僅有三寸七分、薄而鋒銳的小刀。

  十八子者,乃是“李”一字;所謂十八小子,正是“小李”的代稱。

  無情江湖,有情探花,小李飛刀,例不虛發!

  絕沒有人能夠形容那一刀發出的速度,也絕沒有人能夠形容那一刀產生的力量,更絕沒有人能夠描述那一刀蘊涵的偉大精神。

  唯有小李飛刀,才配稱古往今來的天下第一刀!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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