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台灣] johnkry／寂寞與飛鷹

[徵文] 寂寞與飛鷹

作者：johnkry  22:29:55 Jul 7, 2010


　　飛與鷹

　　如果問「大地飛鷹」與「多情劍客無情劍」這二部小說的官方版男主角是誰，讀者的第一直覺都應該是「要命的小方」方偉和「小李探花」李尋歡吧？

　　表面上看起來，他們確實是主人翁，故事是圍繞他們二人在發展，從他倆分別遇到了卜鷹和阿飛開始，接著貓盜與梅花盜事件發生，才開始一連串古龍式的小說演繹。

　　事實上，這二個故事共通的開場也在於，第一幕中惹出麻煩的橋段他倆必需扛的責任都相對小。小李是因為遇到了一位個性惡劣的孩子，小方則是遇到了一個求劍求道的痴人，然後莫名其妙地被救了一命。

　　他們一個是被仇家追殺到末路的浪人，另一個則是想要完成死前最後遺願的病患，他們對自身有生命隨時可以終結的理解，他們生命裡的追求什麼早已是過去式。

　　這些背景所營造出的除了是個性上的塑造，其實也允許他們站在一個名利情仇的相對高點，淡然地看著世間的你爭我奪。

　　那麼，如果這二個武功高強卻又都胸無大志的傢伙不負責惹事生非，推動情節發展的最大要角會是誰？又是哪個虛構人物的悲喜佔據這二個故事裡的最大的版面？呈現出更大的情緒張力，表演出更符合云云眾生的反應與慾望渴求？他們的人生與事業更世俗，更沒有退路，他們活著的當下才是奮鬥中的進行式，雖然他們站的位置沒那樣亮麗，實際上他們更像是這齣戲裏的主角。

　　多情劍客阿飛說：「不成名，我就死！」

　　成與敗，生與死。
　　規則簡單，沒有餘地。
　　結果簡單，沒有感傷。
　　他是一個一無所有，決意追求存在價值的少年。
　　他必需證明，向世界證明，向自我證明，拿出證據向一切證明，但是只有成功才能證明。
　　他必需用命去拼出成功。
　　雖然成功的定義其實可以很多元，可以是一種自我內在的成長，一種信念的堅持，但在世俗觀感中，看不到「功成名就」這個刻板標準的人總不像成功者，畢竟無形的東西是無法比較高低優劣的。

　　當阿飛為情所苦快劍不再；當天下武功排名第七變成一種不願意被承認的侮辱；當一代虎父像是有了一個犬子，有高人指點這尚未成鋼的小子最少要再練氣七年時，有人對這過程的感覺是很美嗎？

　　甚至，同樣站在成功前，流下淚，身已死，終於放棄的千千萬萬人，有人看到、聽到他們嗎？又或者從來沒有人注意到他們呢？

　　成功的人就算是不快樂，在眾人的目光離去後，在一個人將目光焦點反推回自我時，他至少還能告訴自己：「我是人生的勝利者。」
　　沒有成功，就沒有「成功之後呢？」
　　也不會有「成功又如何呢？」這類延伸出的問題。
　　也許，一個男人在成功前，能鼓勵自己，會質疑自己，要挑戰自己，去尋找自己的人，終究只有自己。

　　卜鷹，世稱人傑。
　　他是事業有成的卜大老闆，一個已然成功的男人。
　　成功的男人更常被塑造成多金、機智的形象，卜鷹也不例外。對女人而言，只要再加上溫柔專情的優點他的形象可能會更完美。

　　真實世界裡，名聲、財富、地位這些東西，哪一項又是男人所全然不需的？
　　所以不論書裡書外，不論在哪種形式的作品下或者歷史上哪個時代，「成功」似乎都是一種對男人的要求或者標準。

　　還沒成功的男人都拼了命要讓自己變成其社會制度的勝利者，即使是金庸封筆古龍逝的這麼多年後，千千萬萬的人生所追求的，千千萬萬的小說所投射出的，有什麼改變嗎？
　　成功像是一種對男人的魔咒，難以擺脫，成功變成了一種社會價值的保證，不知道這是真理抑或者盲目？
　　但成功不論是真理或盲目，有件事卻是社會價值所保證的：

　　贏家才有說話的資格！

　　所以當阿飛步入關內時，帶著一柄「二木片夾住一鐵板」的長劍時，看到的旁人莫不發笑。
　　所以當卜鷹領著手下，殺人毫不手軟時，被殺的和殺人的都知道這件事，沒有第三個選擇。

　　在通過這個名為成功的儀式洗禮後，外人看到的勝利者又是什麼模樣？
　　是經過多少美化？又或者被忽略了多少付出？必需承擔什麼責任的？

　　這些問題通常很難一言而盡，所以任何一個現實中的社會對於「白手起家」的人大多是存在著一點敬意的。
　　成功的人己經很了不起，那麼可以傲立在這個成功框架之上的存在，是不是更了不起？

　　所以超脫錢財需求的大俠，很夢幻。
　　所以風流灑脫，可以揮揮手不帶走一片雲彩的大俠，不僅女人覺得夢幻，男人也覺得很夢幻。

　　但是醒醒吧！那只是夢幻！
　　領導者不能沒有把握，他有手下在看。
　　領導者不能沒有威嚴，他有紀律要守。
　　當一個人成功後，他就不再單純地只是自己了。
　　所以卜鷹必需殺人，他殺人是為了阻止更多人被殺。
　　所以卜鷹必需戰爭，他戰爭是為了阻止更大的戰爭。
　　如果任何一個男孩都曾經單純，那麼在經過了風風雨雨的人生後，一個成熟的男人是否內心早已改變？又或者有某些東些是永遠不會改變的？

　　沒有人能在沙漠裡找到孤身的卜鷹，
　　當卜鷹一個人在沙漠中，一個小小的火堆旁，喝著酒，唱著西藏詩人留下的短歌時，他的心情又是如何？

　　一種存在於人前與人後的對比，一種存在於自我意志和社會期許的對比，一種不能公然顯露卻又暗地存在的對比，一種滄桑和風華的對比，當這一切結合在一個人身上時，形成了一個看似矛盾實則自然的景象。

　　這些東西是無法和女人談的，女人感受不到。
　　這些東西也不是用來和男人談天用的，男人也有不談的話題。
　　這些東西是在一種選擇「追求」後，必然如影隨行的「承擔」。

　　成功真是如此？只是如此？
　　事情總是有另一種風貌的，所謂的成功洗禮在某些人們的身上似乎沒有留下太過深刻的鑿痕。他們不必然活在魚與熊掌不可得兼的法則之下，可以在自我與成就上獲得雙贏。作為一種「目標」的追求者，也許卜鷹與阿飛都太過平凡了。

　　上官金虹的言行似鐵，紀律與效率何等顯著！
　　班察巴那的老謀深算，偵察與進退何等有據！
　　前者人性中的情仇色彩更淡了－「凡事豫則立，不豫則癈」的規矩卻是舉目皆知。
　　後者的容顏則建立在神話之中－「五花箭神，五花神箭！」的抉擇永遠是明智。
　　他們也站在庸庸眾生之上，只不過他們不像小李和小方一樣只活在自己的小天地裡。
　　看的見他們的審時斷謀，卻不曾知道他們的內在有什麼無形糾葛。
　　也許根本沒有什麼糾葛，也許有但他們割捨的很自然，不管真正的情況是什麼，他們表現出的才是霸主的風采！

　　他們選擇了主宰世界的路，他們的現身就是一種尊爵與不凡的展示，他們不是被什麼追著跑才想要成功，他們只是單純地想要成功而已，畢竟阿飛被他的家世所苦，卜鷹則被天下第一豪商的傳播宗教大計所困。
　　如果他們也有想證明的自我，那也許是種優越感、成就感，當然也有可能是豐厚的物質生活。

　　上官金虹和班察巴那對照阿飛與卜鷹，是不是二組之間有種奇異的卻又相似的映照？冷酷與熱誠，在成就上的堅持與自我的犧牲，在高高在上的俯視感與你我之間的同理心。

　　如果在成功前，能幫助自己，會放棄自己，要成就自己，去解脫自己的人，只有自己。

　　那麼阿飛早死了，死在林仙兒的摧毀。
　　那麼小方早死了，死在與呂方的恩怨。
　　可是李尋歡救了阿飛，卜鷹救了小方，也許若非這樣，卜鷹與李尋歡也早已死去，他們二個的死因是一種無聲卻又猛烈的心靈死亡－寂寞。
　　有了小方和阿飛的陪伴，小李和卜老闆才有活下去的熱誠。事實上多數的故事－橫跨奇幻、武俠、漫畫等眾多分類的讀物中，壞人最後老打輸好人的重要原因之一……沒有朋友。

　　成功前的寂寞，寂寞裡的飛鷹。
　　追求成功的人太多了！太多像阿飛的人了。
　　苦撐理念的人太多了！太多像卜鷹的人了。
　　胸懷慈悲和願意付諸行動的人卻太少了！
　　能遇到各自人生裡的小李和小方這樣的人太少太少了！

　　天涯已盡，人猶未歸。
　　兒需成名酒需醉！
　　明月有缺，誰憐是郎。
　　酒後傾訴是心言。

　　「兒需成名酒需醉，酒後傾訴是心言。」

　　一曲寂寞歌者唱，「誰來與我乾杯？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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